寨门的关口安置在山间的函口处,再从此穿过一道幽长的山谷,便看到一到环状山脊合抱的一片盆地,沿着一道从山上奔流而下的河流,一带山林,一带桑田,一带人家。林间飞鸟飞燕,田间耕牛犁田,人家渺渺炊烟。阡陌交通,好似桃花源处。
遥想当年,一渝国军队行军至此时,一位名炊员曾在寻找逃逸山林的羊犊,偶然发现了此间,并为此间山水之清新灵秀所深深感叹。此人后来上了战场,屡获功绩,就在人到壮年,正值功成将相之时,毅然弃了一身功名利禄,功成却名退,回归自然,就身于此间山水之中。
眼前的地方,就是当年那士归身之处,遵循其成因,后使其得名寻羊寨。
山曰凤凰山,寨曰寻羊寨。那名炊员又或者说将人,便是郑群岳,有字为不移。后得一儿一女。其子为郑从岳,有字为甲衣。其女名叫郑莫依,有字为昆裳。
这天下,神州大地虽然各地之间山海异域,但少有一样共通的传统就是取名和定字。孩子出生三个月,通常由其父亲给他命名,男子二十岁举行冠礼时取字,女性十五岁举行笄礼时取字。只是她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,先取好了字,仇玉二字,如今既是其字,也作其名。
从人情想来,关于未定家名一事,也能看出此身生母的用心良苦。只是世道阻隔,此事还有无答案已难为人知。
仇玉心中并无情绪:“世人多执着于此,终究都是空相。”
她曾称号宗劫魔君也好,世人也曾叫其为邪魔也好,坤宗尊其为心圣也好,如今亦然也化为空烟。不过因果向来不是说斩就斩,说断就断,传说中的菩萨到了人间,也还需要自渡因果海,更何况曾经区区一宗劫魔君了。
转眼,远处一排排高大的古楼和木阁横远处的溪水旁处,越过长路,行上石径,每隔一段距离,就是一列列三人一行,交错驻守其间的护卫。然而神奇而不同的是,两队人马似乎并属于同一阵营。其中一列身披陈旧的甲胄,还有一列素衣紧袍。两队人马,即相互交错,共同值守,又两不相犯,各自为营。
然而相同的是,面对一径行来的仇玉,神色中纷纷涌现了关心和爱惜,乃或者尊敬之态,除此之外,还震惊和惊讶的神色。
负责今日巡守的炎家军统领是炎林,他走上仇玉身边,仇玉还未到他这就收到守门那方传来的消息了,摸着感到无比头大的脑袋,又怕自己太严肃吓着对方:“小仇玉啊,您今日是何时出去的。”
他等炎家军数十号人,自从以郑莫依之侍卫和托孤的身份置身于寻羊寨,始终恪守着当初向长夫人许下的承诺,至今延续当年的炎家家法和军律,即便是建制,都与炎家军尚在时无二。
只是除他等几位将领暂值指挥之权操兵演练外,还属于群龙无首,众兵待将的情况。
但众将士的信念未曾有过变移。
“寅时。”仇玉说道,过去的事情,自然不能为今人所知晓。
(寅时:早上三点之后,五点之前。)
对她而言,今日里,过去隐秘按照在既定的命数中解开封尘,窥探出此身天命。然而对于眼前之人来说,则是一个那位向来不苟言笑,性情淡薄的小姑娘在众多守卫都不能发觉其行踪的情况下,回来时已然现身于城外的故事了。
对炎家军将士而言,则可能是一个事故。
炎林差点一个白眼翻了过去,“小姐,你这时间出去也太阴间了吧。”
半夜寅时,农家看门的犬给一巴掌都扇不起来。
无奈笑了笑,心说除了他们小姐在这个时辰有能力做这种事,估计也没别人了。
“出去何事?”
仇玉寒瞳如故,墨眼无波,答道:“看暮尽,观日起。”
邪魔死而复生,是暮尽,两极合抱一胎,则是日起。
她虽无情,但也不是不解人情。
炎林心觉小姐向来如此,如今长成,突然好奇起外面的世界也不奇怪。但是情理归情理,他跨前一步,噗通一声半跪在仇玉身前,双手抱拳道:
“按照军律,吾等未看好小姐,乃行事不利,属失职之错,还请小姐责罚。”
同行的几位将士也随之屈膝跪下,几位紧袍护卫一看,当即也跟着跪了下去。
仇玉侧眸。一声声“小姐”之称呼她虽然无情于此,但总的来说,还是不爱听的。
炎林抬头,那一眸恰如春中突入一道飞雪,不胜寒冷,又似无情,仙姿妙态,宛若世中洛川妃,人间玉嫦娥。
仇玉止步,双手托起炎林的臂膀,让其站了起来,并一行人随着一同起身。
她抬起头,看着上前方炎林的容貌,此人她印象还是有许些印象。仇玉神情淡漠道:“炎林炎叔与诸位为吾之长辈,焉有长辈与晚辈行此跪拜之态。”
“这……”炎林与众士听到此语初有些错愕,转即心中十分感到的欣慰。他炎家军一行人,在此十四年来,都无比害怕其锋芒埋于身前,锐意没于一片尘土,如今听到此言,倍感蔚然。
“未告先行,为我自身之错。”仇玉道,“与汝几位无关。”
对方的情绪波动在她眼里一览无遗,并没有再语,并使炎林几人各复其职。
炎林看着远去的纤影,心中也是颇为感叹。
“大半夜不睡觉,小姐精神头还这么好。”随行的一紧袍人打着哈切道。小姐的存在,对于寻羊寨还是对于他们也都有着非常的意义。
“小仇玉真是有风度,虽然年幼,但隐约间已见有执掌我寻羊寨之英姿。”
“咱家小姐向来如此,自然少不了我这一身浩瀚正气的感染。”炎林看了看两旁人,傲然道,“她有鸿鹄之志,岂能偏安一偶”
“哈哈哈,浩瀚正气?”随行汉子笑道:“得了吧你,就你还浩瀚正气,当年独眼林的事你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了。”
炎林哑然,想起了当年事,当时仇玉生的暂时还不像如今一副成若天然的冷若冰霜。一次,他还想逗那小女孩儿玩,便抢了幼年的仇玉手中的书,要说什么换糖换玩具之类事,结果被仇玉一拳打到几天开不了眼。从此炎家军始知道炎家嫡女先天有奇力。
“炎广,这几日还是你守夜!”炎林看着这专揭自家丑外的家伙,咬牙切齿道。
“啊?”
“啊什么?让一个大活人跑出去没点察觉,则是我等实力之不足,当罚则罚。”
“那你了?”
“我什么我,我难道还自罚三杯不成!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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